我俄然就想起老家的一个情景，我的老家是个叫“东岸”的村子，村子的外围是一片稻田，稻田依着一条河，河的斜对岸是个叫“黄七甲”的村子。我们村里有个盲人，她有个女儿嫁到了“黄七甲”，两个村子之间靠一条无人摆渡的船连着，河面不宽，一个蹬脚就到了。所以，两个村子里的人互相走动也是便利的，但如果从我们这个村子绕过这条河走到“黄七甲”，那真是要花大半个小时，而盲人她当然无法坐“渡船”。我常常看见她让小女儿牵着，到了岸边，扯开嗓门叫“秀芳、秀芳”，那是她大女儿的名字，她大女儿也不必然听得见，没相关系，对岸的田里畈上总有劳作的农夫村妇，他们天然会帮着传过去，秀芳也总能以最短的时间来到岸边，和她娘隔着河说上话……此刻想来，连那水稻秧田都溢出了温情，真是乡里乡亲哪！

　　对岸是个高档的室第小区，傍着小南门河，其实这一段已是温瑞塘河的结尾。小区结构奇特，几幢大楼成“圆形”排开，除了东面出口与闹市相连，其他几面都环抱着温瑞塘河，颠末多年的管理，塘河河水清亮，波光潋滟，这使得这个小区更加文雅，不只“水景”风光旖旎，还闹中取静，天然，深度国际之金砖逆袭小区的房子身价也是不菲。

　　日落时分，本来是“煮妇”最忙碌的时候，不外儿子住校，这倒成了我最无事的时辰。对岸的《北国之春》那淡淡的忧愁在塘河上空一路迤逦而来，直入心房。是深秋时节，暮色已浓，我索性停下了手中的活，依窗瞭望，对岸似乎也有了《北国之春》之意蕴——

　　与公园隔河相对的是一个簇新的小区，精美，高端。我当初单元变更想换房子时就看上了它，最初不了了之，一是两三年前，它的价钱是我承担不了的，再者我也嫌住在这个小区里，那真是要在自家的阳台上都要天天看着对岸的单元，这“压力”也太压制人了，所以作罢，此刻看来，却是明智的，这个小区在我看来过于“寡情”——

　　其实，这个小区的广播里不乏诸如“老母鸡”此类老式的、村落式的温情。好比小区内某个小伴侣的校牌丢了，某某业主捡到了送到保安室来了，广播里就发个通知；比现在天阳光很好，晒被子的主妇良多，可风大，总有马大哈一样的主妇没把被子夹紧，被子就被风吹落了，于是，曹议文老公广播里就是找被子的或者是替被子找仆人的，这多半是在晚饭的时候——列位业主……有时，也没啥通知，只是放一段音乐或一首歌，放得最多的是《北国之春》——

　　此刻的农村哪里还用得着广播？对岸的保安想不到在这个时髦又高档的小区里找到了广播的用武之地——薄暮，给业主放放《北国之春》，既无情怀，了了本人的思乡之情，又无形中给这个小区添了很多的情面味儿。

　　这是单元边上的一个公园，也是依着温瑞塘河，差不多是市区的最南端了，再往南过去一点点，这温瑞塘河就要进入瑞安地界了。公园呈带状，环抱着我那以斑斓建筑著称的单元的东边和北边。公园在荒郊外外又远离村民，大朝晨的，倒也有零散的几个村民来舒展舒展腿脚，此外，大多时候，公园里就寂无一人了。正半夜的，我在公园里瞎逛，泰然自若。

　　我屏息倾听——适才对岸的广播似乎在说什么“老母鸡”，我有点含混，怎样会说“老母鸡”呢？

　　常常一个半夜，我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长久地凝视着对岸的小区，褐色的外墙、疏朗的结构，是欧美气概。当初去看对岸的房子时，那中介死力保举，说这小区要与对面的公园之间建一座桥，规划里就有，桥顿时就要开建了。造这条桥很便利，就几米宽的河面，又欠亨汽车，很快就能建成。你买这里多便利啊，5分钟就能够从家里到单元……后来，桥是开建了，打了几个木桩就弃捐下来了，听说是有业主分歧意，说是通了桥会让那小区成了开放式的小区。我坐的长椅就在桥墩的旁边，半拉子了，停在那里，造桥的工人也不见了，我有同事在对岸买了房子，他说，从家里到单元，绕着河走一圈要四十分钟。

　　《北国之春》是一首日本歌曲，作于1977年，听说，那时，良多日本北方的村落青年都离乡背井外出谋生，而这首歌曲刚好是以真诚的豪情描写了作者对家乡的思念，契合了其时人们的那种“故园”情结，所以，其很快地就风靡日本全国，也成了在华人社会风行最广的日本歌曲。

　　暮色四合，对岸的《北国之春》准时响起，隔着塘河，是淡淡的忧愁，迤逦而来，对伴侣的感伤，我是兔死狐悲，我不由泪如泉涌——

　　先是业主维权，轰轰烈烈，白纸黑字都登在报纸上。这真心不错，大师万众二心、同仇敌忾，也足以杀杀“市侩”的威风。可是，这维权哪有那么容易的？没过多久，维权业主内部就看法分化了，有人就不积极了，还在对峙的就发牢骚了“你认为你交了几百块钱就‘大’了，人影都不见……”说到后来，就翻脸了。好吧，我不干了。那就再换一茬，继续维权……接下来，竟然是业主和业主之间翻脸了。告邻人的、告物业和本能机能部分不作为的，白纸黑字都登在报纸上……

　　我站在自家阳台上，屏息倾听——对岸的广播终究再次响起——列位业主，晚上好，今天半夜，某幢某室业主在花圃里捡到一只当地老母鸡，还活蹦乱跳，此刻门口保安处，谁家丢了，请顿时去保安室领回……

　　无数年前，农村都是如许，活在日月里，与世界隔断着，独一来自外界的声音就是广播。“某某县人民广播电台”，如许的开场白对于农村里来的中年人是最熟悉不外了。广播是如许，一日三次伴跟着农人的作息习惯，总在吃饭的时候响起，说说当地的旧事；说说稼穑；说说景象形象，放放歌曲。端着碗，蹲在墙脚底下边听广播边评头论足，是常见的镜头，即便是在田头劳作，也离不开广播，广播都响了，家里的媳妇怎样还不送饭来？

　　据报道，《北国之春》词作者的父亲归天早，他是靠在大阪工作的哥哥寄来的糊口费渡过大学糊口的。在写《北国之春》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象，若是父亲还活着，大要必然会和哥哥一路围坐在火炉前默默对饮。是对家乡和亲人的万千思念使他写出了这动人肺腑的歌词。

　　我暗忖着，我的同事能否也该购置一条小渡船，一个蹬脚就到了河的那一边。不外，我有点担忧，估量那会使早上还笑脸打招待的左邻右舍都要翻脸了……

　　前几天，有教师伴侣在伴侣圈里留言：期中测验竣事了，也让我看清了一件事——微言很轻，人心很恐怖。